明嘉靖年间一个深秋的傍晚,茅山乾元观的山门前,有一个年近六旬的道士在碾转徘徊。道士穿粗布夹衫而无衬衣,着鞋而无袜,头发蓬乱却不扎发不戴道巾、不梳发髻,神情有些黯然。
道士姓闫,名希言,山西人氏。不久前,从湖北太和山一路云游南下,自镇江弃舟登岸,来到了道教著名的茅山圣地。可是,眼前的道观哪里还有道业兴旺之象?道人踪迹杳无,殿堂倾颓,一派破败不堪。
跨进山门,忽听前面一阵响动,闫希言定眼一看,只见有一老一少两个汉子正在挥着楖头铁锤,敲砸立在观舍前的一块石碑。闫道士不由一愣,那石碑是立于宋朝的上清大洞国师乾元观妙先生幽光显扬之碑,何故遭人毁砸?他正欲上前劝阻,可转念一想,这荒凉破败的道观早已无人问津,自己本是云游路过,既已寻道他方,还何必多此一举?转念间,那石碑已被汉子砸成三段,接着他们分段扛起碎碑匆匆离去。
闫希言暗自摇头叹了一口气,暂且在观舍内栖歇下来。
半夜间,忽觉观舍外狂风陡起,紧接着大雨倾盆,电闪雷鸣,直震得山摇地动。天亮后,雷声过去,雨止放晴,闫希言走出观舍正欲离去,忽觉眼前一亮,只见昨晚被人砸碎扛走的那块石碑,竟然完好如初立在了原地,他上前细看,碑面上留有隐约可见的三道断痕。
恰在这时,昨晚砸碑扛石的那两个汉子已慌慌跑来,他们在石碑前端详片刻后大惊失色,接着“扑通”“扑通”跪在地上,连连作揖:“小民无知,破碑冒犯,敬请观神饶恕……”
原来,这一老一少是父子俩,靠烧石灰谋生,常在附近的山上扒土取石。昨天劳作之余路过乾元观,发现立于荒草中的这块碑是石灰岩的,可以烧成石灰,他们觉得观里既无道人也无香客,这块石碑已无用场,于是便顺手将那石碑砸碎后搬进窑中,然后封窑焚烧。不料昨夜突然大雨顷盆,电闪雷鸣,父子俩感到惊魂不安,竟守在窑前一夜未眠。好不容易捱到天亮,他们才发现窑顶被掀开了一个大大的窟窿,原本搁在火口顶处的那三块碑石不翼而飞。于是慌忙跑来查看,这才发现,那被他们砸成三块的石碑竟然已回到了原处,并且完好如初。
说话间,附近的许多山民也闻讯跑来,见此奇事,大家神情凝重,有的说:“这是雷公在保护乾元观呢,把砸碎的镇观之宝从石灰窑里收回来了。”还有的说:“砸碎的石碑竟能复原,这可是天意,乾元观神灵无边呀!”接着,人们虔诚地烧香敬神,将那石碑供奉起来。
闫希言听着山民们的议论,望着眼前的神奇情景,不觉心生感慨:自己二十七、八岁时曾经商自给,并有家室,后来却因放任无度而身患重病,几次命悬一线。幸遇恩师诲教,以苦修坐功才得以康复。由此弃家从道以来,已在关中终南山和湖北武当山学道数十年。如今云游于茅山乾元观,莫非老天有意留我在此重修乾元观?也罢,将乾元观建成茅山的第一所全真道场,不仅可以积功累行,也可大阐全真教风,显我派精妙独到之处!
于是,闫希言在乾元观内安身,并在道观的前后左右栽植桃杏和瓜果蔬菜,又挖引山泉灌溉水田种植稻谷。春季里,青龙山花开锦绣,瓜果吐绿。秋季里,乾元观收获稻米三、四十石。同时,闫道士游说金陵的李司寇、王中丞、王鸿胪等诸多公卿名士和权贵赞助,逐年修复了之前被湮毁的乾元观殿堂楼阁,并由此在乾元观创立了全真教龙门派之岔派——闫祖派。
闫希言这位乾元观的住持身高八尺,大腹便便,体重三百斤有余,却身手敏捷,行走健步如飞,为一般少壮男人所不及。他夏天赤膊于烈日而不流汗水,数九寒冬里则天天凿冰下水洗澡。最怪异的是,他常将自己的尿液蓄于缸中,再以积尿洗澡擦身,浴后任其自干,旁人竟闻不到半点臊臭,实为道人中的奇人。他喜好唱歌道情,自娱自乐面似弥勒,外出时常引一群孩童雀噪相随。
万历十六年(1588 年),闫希言仙化更显神奇。离世前他预感天庭召唤,便自行沐浴三番,并说道人不应当卧床,移枕坐地,纹丝不动。仙化十个月后,他仍保持着坐姿,身体没有僵硬,肌肤还有温暖,不但气色安闲,面孔上还有汗珠顺着胡须滴落。后来,他的遗体被移入龛中,道人们经常打开龛门探视,总见他仍像活着的时候一样。
选自《茅山乾元观传说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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